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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可是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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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可是在找我?

金針根根落下,迅速,精準,熟練卻不乏謹慎。

上百根金針將床上女子紮得仿佛象只刺猬,連頭頂百匯也不曾遺漏,宛若嫡仙的男子半跪在床邊,手指輕輕撚動,眼眸密切地關註著女子的反應,神色肅然。

殿內溫度極高,放了數只火盆,男子額角的汗順著發際滴落在衣襟,衣衫亦被身上的汗水濕透。

所有宮婢都已遣出,只留下紫翎在一旁候命,或者說為了男女之間避嫌。

這是冉忻塵的要求,只是苦了紫翎,渾身香汗淋漓,偏又不好脫去衣服,連扇風都不能,因為冉忻塵說了,只能站在那裏看著,不能發出半點聲音打擾他施針。

寧天歌看在眼裏,卻不好開口為她說話。

冉忻塵的脾氣她最清楚,她不說話還好,一旦開口,必然反將事情推向更壞的地步。

所以,紫翎的罪還是受著的好。

冉忻塵此時已進入忘我的境界,一手搭在她的脈上,一手將每一根金針都試過去,大半個時辰過去,所試的金針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寧天歌最終抵不過疲憊而沈沈睡去。

這一睡,便睡到了天黑。

待她醒來時,殿內已掌上了燈,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火盆撤去,一眼見到的,是守在床邊的墨離那傾國傾城的笑臉。

“醒了?”他的手立即滑入被子,一下便抓到了她的手,輕輕交握,手掌竟是舒適的溫熱。

“嗯。”她應了一聲,“你的手很暖和。”

“那是當然。”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一只小巧的暖爐,在她眼前晃了晃,“怕你冷著,之前我一直用它捂著,要不然怎好握你的手。”

她的視線定在那只暖爐上,這是冬天才拿出來派用場的手爐,以前再冷的時候她都從未見墨離用過這種東西,如今天氣尚暖,他為了她竟一直拿手捂著。

“你也不嫌熱。”

“不嫌。”他笑言,“只要能握到美人的手,這又算得了什麽。”

她淺淺地一笑,“冉忻塵呢,他什麽時候走的?”

“他剛走不久。”墨離微微收了些笑意。

“剛走?”她眉頭微蹙,“你是說,他為我施針到天黑?”

“嗯。”他點點頭,“你外祖父的醫書上說,想要讓你的筋脈恢覆,每日都必須用金針刺激全身穴位三個時辰,並用藥物補養,方可逐漸好轉。”

三個時辰,相當於六個小時,寧天歌的心裏忽地一疼。

冉忻塵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忍受著悶熱在她床邊待了六個小時?

而且,以後的每一日都將如此。

“他人呢?”

“去煎藥了。”墨離握了握她的手,“他說,別人煎的藥他不放心,要親自去。”

剛施完針就去煎藥?

寧天歌眸底一深,“他可曾用飯?”

“未曾。”墨離回給她一個無奈的微笑,“誰勸都不聽,等他把藥煎了再說吧。”

她怔松了片刻,輕聲道:“勸了要是能聽,那就不是冉忻塵了。”

“你也一日不曾用飯,先吃一點,稍後還要喝藥。”他放開她的手,旁邊的案幾上早已準備好了膳食,他將蓋子一一打開,挑了些她喜歡吃的慢慢餵她。

大殿角落裏的香爐焚著淡淡的蘭香,殿內安靜,偶爾有銀箸交響的聲音,一應宮婢都只是在殿外候著,殿內只有他與她二人。

不是很明亮卻讓人很舒適的燈光打在床邊的男子身上,他神情溫柔,舉止優雅,讓人無法忽略他尊貴的身份,卻更讓人覺得,此刻的他更象是個賢德的家夫。

“是不是覺得百看不厭?”吃得差不多之後,他仔細地替她擦拭嘴角,低笑,“以後天天有得看,給你看一輩子。”

她“嗯”了一聲,只笑不語。

殿門一聲輕響,便聽得有腳步聲傳了進來。

兩人同時往外看去,但見一人掀開帷幔走了進來,正是冉忻塵,手裏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藥。

“冉院正,把藥給我即可。”墨離起身去接。

“不用。”冉忻塵身子一轉,側身讓過了他,“我煎的藥必須由我親自來餵。”

墨離雙手接空,倒也不顯得尷尬,讓至一邊點頭笑道:“如此也好。”

冉忻塵無甚表情地站在那裏,不走近,不說話,也不將手中藥碗放下。

寧天歌見此,眸中泛起笑意,對墨離說道:“你先出去吧,待會兒再過來。”

“好。”墨離微笑頷首,“這裏便交給冉院正了。”

冉忻塵只是略略點頭,待他穿過幃幔聽到殿門合上,這才在床前圓凳上坐下,用勺子慢慢攪動著碗裏面的藥汁,依舊一言未發。

熱氣一陣陣從碗裏散發出來,氳氤在碗口上方,將他低垂的眉眼熏染得有些不真實,那一身雪白長衫反射著華光,更是將他襯得仿佛真是從哪個瓊瑤仙境裏不小心跌落在塵世間的仙人,因找不到回去的路而在人間徘徊。

這個人,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允許身上沾染上絲毫汙漬。

片刻之後,他舀起一勺藥汁放到唇邊感受了一下溫度,頓了一頓,覺得可以了,這才將勺子放到寧天歌的唇邊,這一切做起來十分自然,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她微微張口,藥汁流入口中,卻並未如以往那些藥那般苦,甚至還能覺出一絲甘甜。

“你在藥裏加了什麽,似乎有點甜。”

“嗯。”他答非所問的應了一聲,只專註於碗裏的藥,一口接一口地餵到她口中。

那就是了。

他以前一直認定了她吃藥怕苦,曾經還做了糖丸放在藥箱裏隨身帶著,此時藥中也定是放了緩解苦味的東西,也是為了讓她喝起來不會覺得那麽痛苦吧。

可是他又怎知,她吃藥從不怕苦,只因世間的許多苦要比這藥更苦百倍。

藥碗見底,他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只匣子,眼熟。

打開,一粒棕褐色的小丸掂在白皙的兩指之間,遞到嘴邊時,一股甜膩之氣已縈於鼻尖。

糖丸!

他竟然還帶著這東西!

“吃了它,嘴裏的苦味便沒了。”他舉著糖丸,沒有看她的眼睛。

“好。”她什麽都沒有說,張嘴含了進去。

香甜的味道彌漫開來,一如第一回 吃它時的感覺,記憶也瞬間回流,回到那個時候。

物是,人非,那時何曾會想到她有朝一日會躺在床上,由他親自餵藥。

見她慢慢地嚼著糖丸,冉忻塵雖依舊不茍言笑,然而眼眸中那絲冷淡似乎漸漸散去,有一種陽春三月般的和暖。

——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冉忻塵每日都花費三個時辰為寧天歌施針,早晚兩次煎藥餵藥都是親自動手,不肯假以人手。

四喜除了回宮的第一天躺在馬車內睡得昏天黑地,到半夜才醒過來之外,之後每天便跟在冉忻塵後面跑,晚上睡覺也在他房裏,對於他的到來興奮莫名,也不知到底在興奮什麽。

然而如此過了一個月,她虛寒的體質雖有改善,身體也不再似之前那麽冷,但受損的筋脈卻無半點起色。

冉忻塵白日忙碌於她的事情,每晚看醫書至很晚,真正合眼的時間只有兩三個時辰,以至於身體更加消瘦下去,更有了道骨仙風之感,連紫翎都心有不忍。

寧天歌將這些全看在眼裏,卻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會因她的勸說而多休息片刻,也不會因此而少做一些事。

冉忻塵,是她註定要虧欠了的。

只是時間一久,她心裏多少起了疑惑,如果冉忻塵的藥與施針真有效,為何她至今毫無起色?

還有墨離,樓非白與紫翎,他們的表現看不出一絲讓她起疑的地方,可正是因為太過完美,反讓她感覺出不對勁。

她的觀察力,看人看事的敏銳,並不因為體能的喪失而減退,甚至更勝於以前。

“墨離,我看,還是叫冉忻塵別費心了。”在一次施針之後,她對墨離開口,“醫治了這麽久時間,連手指都不能動,我自知希望渺茫,何必讓他跟著我受苦。”

“別說這些喪氣話。”墨離握緊她的手,“你看,你現在身子已經好了很多,手腳也不象以前那麽冰涼,我晚上睡覺抱著你都象抱了個暖爐,這些都是看得見的。”

“那是因為冉忻塵用藥對我的體質進行了調理,並非是因為筋脈有所好轉。”她平靜地看著他,“墨離,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跟我說實話,冉忻塵到底是怎麽說的。”

“你別多想……”

“我不想你對我有所隱瞞。”她打斷他,“你我經歷了那麽多事,難道你認為我是連點小挫折都經受不住的人麽?”

他看著她久久不語,末了,在她身邊躺下,將她環在自己懷裏,語聲悠悠,“我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你……你外祖父的醫術上記載,要治好你的傷,需要用到很多珍稀藥材,而其中最最重要的那一味,我們偏偏沒有。”

“你師兄已令無覓閣所有人都去找那續玉瓊脂,我也遣墨跡與阿雪去北昭桑月問問,只是……”他默了一下,“至今未有回音。你不用擔心,只要找到,你的身體很快就能恢覆。”

“但是那續玉瓊脂已經絕跡很久了,是麽?”她語氣未變,甚至未覺出絲毫變化,“如果能找到,以無覓閣的能力,一個月時間足夠。”

她就知道,這事不會那麽簡單。

所有人都瞞著她,可到底能瞞她多久?

“天歌,你為何總是那麽聰明。”墨離抵著她的發頂,眸光深幽綿長,“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能傻一點,笨一點,那樣或許能活得輕松一些。”

“我只是不想稀裏糊塗地活著。”她閉些眼睛,淡淡道,“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哪怕現實再痛苦再無力,至少能活得明白。”

他緩緩將她抱緊,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什麽?

“或許,我應該去找找天彌族的族人,他們說不定有醫治的方法。”

“天彌族世代隱居,除非他們出世,否則外人根本找不到他們。我外祖父居住過的那個山谷,已被外人踏足過,定是已經棄了,族人不可能再留在那裏。”

“你說上次曾有兩名族人助你,是因為族中長老預測到你有需要他們的地方。”在這個問題上,墨離確實有所不解,“可為何你此次遭此大劫,他們反倒沒有出現?”

“也許是因為這是我命中的劫數,註定要遭此磨難。”她覺得有些疲憊,“如果真是如此,也就認了吧。”

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寂靜中,卻聽得帷幔外一人道:“你放心,就算沒有續玉瓊脂,我也一定傾我所學將你治好!”

墨離立即放開她翻身坐起,便見冉忻塵端著藥碗進來,消瘦的臉上,那雙布滿紅絲的眼睛尤為顯眼,裏面卻閃動著堅定。

——

夜深。

宮中幽靜,寢殿內只點著一盞紗燈,泛著柔和的光暈,光線溫暖而不刺眼。

沈沈的睡夢中,寧天歌忽覺一縷冷香幽幽沁入鼻息,令她立即警醒,雙眸也隨即睜開。

入眼處,是墨離寧靜的睡顏,呼吸平緩,似乎並未感覺到這絲異香。

自從她失了內力之後,各種感觀的敏銳力多少下降了些,但這連她都聞到的香氣,他不應該毫無反應。

微轉了臉,床前只是一片淺淡的光線,並未有何異樣。

“娃兒,可是在找我?”隨著一聲笑問,兩道人影漸漸顯露在床前。

如此熟悉的聲音,如此熟悉的面容,哪怕只見過一面,寧天歌亦永生不會忘。

而饒是她遇事向來沈著,此時亦怔怔無言。

太過意外,太過驚喜,以至於她一時失了言語,只沈浸於極大的震驚之中。

光影中,一人身著黑袍,容貌清俊無雙,烏黑長發披於身後,鍍著一層淡淡的光輝。

而他的旁邊,一名女子烏發如雲,雪色蠶絲面紗遮顏,一襲白色紗衣無風翩然,散發出若有似無的花香,周身籠罩在光暈之中,柔和靜謐,空靈絕倫。

陰陽星宿,與無問!

陰陽星宿未死!

而無問也沒有食言,不僅救活了他,連他的頭發也不再銀白,而是恢覆了年輕時的烏黑。

如今這兩人並肩而立,竟是如此般配,讓人無端地艷羨。

第六卷 執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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